兆吉坞的春天_经典散文_.

沿着一条狭长的溪水蜿蜒而上,我们的车子在沿溪水而筑的并不宽阔的水泥路上缓慢前行。这是早春的四月天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春天绿芽绽放时特有的芬芳气息。远处的山峦上,明晃晃的一片片新绿,在这骄阳的照耀下,越发显得它的妩媚来了。我想,这就是人间四月天的明媚了罢!

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大源兆吉坞。我是和我妻子一起到这里来扫墓上坟的。这里是我妻子小时候的保姆的老家。听我妻子说,她从小就是这位阿婆抱大的,感情非常好。听得出来,这位阿婆在我妻子心中的位置的重要性,于是我也怀着崇敬的心情,和妻子一起去“看望”她。

其实,以前我也曾经跟一帮朋友来过这里一次,是一位朋友邀我们去那里过节。那一次是秋天的傍晚,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了,周围的景色还来不及好好欣赏一番,那夜的幕布就已经拉起来了。我觉得不够尽兴,在晚饭后独自沿着溪水往上游走了一段。一直走到水泥路的尽头,在那幽暗的泥路向我脚下发出邀请的时候,我才止住了脚步。秋的夜露已经很浓重了,那个夜晚,月光似乎蒙着一层纱,显出水汪汪的朦胧来。草丛中,发出响亮的虫鸣声,一阵高一阵低的,忽远忽近的……听着这样的天籁,我有些迷醉。只记得我这样独自一人站在那溪水边听了许久,许久,才听到同行一起来的朋友在呼唤着我的名字,说要回县城去了。这样,我就匆匆地和它告别了。

没有想到,两年后的今天,我会再一次来到这里。而这一次,我是和妻子新婚后来的,意义也完全不同。招待我们的是那位阿婆的儿子,和上次朋友邀请我去过节时的人一样热情。让我意外的是,当我们进入村庄的时候,好多的村民向我妻子打招呼。我妻子实在已经认不出他们来了,而他们却都还认得她,纷纷叫着她的名字。因为她小时候,曾经跟着这位阿婆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我也曾不止一次从我丈母娘的口中听说,这位阿婆对我妻子小时候的悉心照料。说是我妻子小时候住不惯乡村,夏天的夜晚,蚊虫专喜欢咬她,咬得她一个一个大大的红疙瘩。为了这个,这位阿婆专程回到县城,为得只是抓一把他们家楼下的泥土带回去,放在水缸底下,说这样就不会水土不服了。而这些乡亲们,过了那么多年,居然都还记得当年这个胖乎乎的小丫头。对于这些村民的这些朴素的记忆,我怀着敬意。当他们笑着和我妻子招呼的时候,我站在妻子的身边,用笑容回应着他们。

这个村庄依着溪水两边的狭长的山坳地而建。我们一路向上,越贴近村口的房子,越是那些新式的琉璃瓦洋楼。有几户甚至是高档的乡村别墅,庭院里栽种各式花木,还有假山叠石布置,聚集起生气来,也怀着主人们对美好生活的一种祝愿。而越是往村子里面走,房子也就越是古旧了,路也显得狭窄起来。不过,我倒是宁愿在这样的老房子前流连片刻。老房子周围那些竹园,桑树,都让我觉着亲切。现在,要看到一幢完整的老房子,反而是一件稀罕事。等我们走到那位阿婆家附近的时候,我看到了一户老式的马头墙的天井房。这天井房的布局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房子已经显得有些破败了,现在里面也没有住着人,大门是用长条的青石板做的,门槛很高,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建筑排场。天井里面也荒着,布满了杂草。在天井的一角,放着一只大水缸,里面也没有多少水,显然是没有人来打理的缘故。天井四周的柱子上,有雕刻着各种图案的牛腿保存完好。从整体看,这个房子,只要好好修缮一下,还是一幢非常完整的民国老式建筑。我问了下附近的村民,这个房子将会怎样处置,听说政府会出资来修缮它,我听到这个消息,很为它感到欣慰。

下午,我们去坟地扫墓。墓地在一片竹林中。在上竹山之前,我们要经过几片菜地。菜地里的芥菜还没有收割下来,碧绿碧绿的,叶子十分茂盛。穿过这一片芥菜地,在竹林的山脚下,我看到了一所已经破败的槽产房子。说是槽产房子,倒还不如说是一面石头砌成的土墙。操纸的那两口槽还在,只是这里再也见不着那些忙碌操纸的人的身影了。这样的镜头我是熟悉的。我的爷爷就是做了一辈子的槽户,靠操手工纸养活了六个孩子。在我十岁以前,我对爷爷最大的印象就是他背着两件湿漉漉的待撕的手工纸艰难行走的背影。有些时候,事物的兴衰自有其自己的道理在,并不以我们个人的喜好为转移。我不能说这些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的手工纸的作坊或者跟这些类似的传统手工业,存在下去就一定是正确的,或者消亡就一定是可惜的。我们惟有面对这些无可奈何的变化,才是我们当下应当有的平和的心态。我妻子对这些不熟悉,问我这地方原是做什么的,当我忙着向她介绍起这些来,她又似乎没有认真听着,显出没有耐心的神色。看来她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于是我转移话题,问妻子,你对阿婆的印象还深不深?妻子说,她以前最喜欢吃阿婆给她做的饭菜了。还说她从小头发就特别多,只有阿婆梳得好她的头。话语间我听出了她从小对阿婆的依赖。我们沿着笔陡的山路,往上爬了大约20多分钟的时光,阿婆的坟地到了。竹林中那些灌木,还有杂草,都疯狂地长着,到处充满葱绿的色彩。妻子难得爬山爬得这么认真,和阿婆的儿子一起,将坟头上的杂草整理干净来。等杂草整理干净了,我们用手捧着一掬土,压在了那一刀新的黄纸上。一起跟来的阿婆的八九岁的小孙孙,看到竹林里的探出头来的毛笋和灌木中开放的杜鹃花,兴奋得叫起来了。我还看见从一旁的泥土中冒出来的又矮又壮的狼鸡头,抱着毛茸茸的拳头努力向上伸展着。远处山那边吹过来了一阵清凉的风,已经夹带着四月春天的气息了。

    在回来的车上,妻子和我说,谢谢你陪我来看阿婆。我笑着跟她说,我喜欢这个地方,我们以后再来“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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